名字(完)
哭死😭😭
卜洋szd!
半现实向啦!
建议大家一边听《起风了》这首歌一边阅读,嘻嘻。
1.
“其实我跟卜凡也不是很熟,因为在学校里见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我第一次见我凡弟弟,还是个一米六五的小孩子。”
“小凡。”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卜凡关上了视频,长舒了口气,闭上眼假装在小憩。
有粉丝把木子洋以前说过的话和最近的采访剪到一起了,还有他们大学时候一同走秀的视频,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
他看化妆师给木子洋化妆看的目不转睛。
木子洋。
卜凡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个名字。
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个名字不顺口,不好听。
子洋
他的舌头怎么打结了。
木子洋有两个微信,卜凡两个都加了。
老的那个微信名字是李振洋洋,卜凡给他备注了洋洋。
新的名字就叫木子洋,卜凡没有给他备注。
而卜凡只有一个微信,从始至终就这一个,名字就叫卜凡。
他们大学的时候,木子洋给他备注小凡。
那天机缘巧合,木子洋在玩手机的时候他瞥了一眼,他的备注变成了卜凡。
没有备注。
你看,我们怎么把对方都弄丢了呀。
卜凡真的睡着了,连轴转的行程让他太过疲累,思绪沉沦几圈便陷入了无边梦境。
他梦到了北服的夏天。
蝉鸣声和橘子汽水味儿的夏天。
西红柿炒鸡蛋的夏天。
北服秀场的后台很坑爹,场地很小,空调只有一台,所以夏天的候场区永远热的待不下去。偏偏模特的职业素养,穿上衣服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下,脸上还要闷上一层妆。
卜凡第一次走小闭,就是这个夏天。
跟大三风云学长李振洋一块儿。
“就这个凡弟弟挺好的,我带带新人。大闭他走不上,我带他小闭吧。”李振洋是这么说的。
卜凡记得他们这个年纪六个男生,像选美一样站在李振洋面前。李振洋像是作威作福的慈禧太后,抬手一指,就留下了一个秀女凡凡。
“听我说,卜凡凡是吧。”李振洋戳了戳他的腰,“背挺直,眼神别飘忽。我可就挑了你,大二的那些我一个没要,都什么东西,一个我都看不上。”
“我一定给哥哥争气。”卜凡凡小心翼翼的说。
“不用了,蒸馒头吧。”
李振洋对他的训练很严苛,卜凡凡也明白了自己和专业这个字到底差在了哪里,以至于他的期中考试成绩突飞猛进,高出第二名一大段距离。
老天爷赏饭吃和讨饭吃终归是不同的,北服又是个需要学长学姐提携才能露脸的地方。卜凡凡这个名字在北服一炮打响,这一切还得归功于被挑去走过大秀的李振洋。
“模特这回事儿,没有什么天赋不天赋,更没有什么资历,只要你今天走的比我李振洋好,大开大闭随你挑,从此不让我上北服秀台也你说了算。可只要有一日你还没踩在我头上,这个北服圈儿,话语权也还在我李振洋这儿。”
卜凡走完大四学长的毕业秀,被大二的人找事儿,碰上李振洋刚好跟大四那帮刚毕业的学长走出来看到。他慢慢悠悠的晃荡到卜凡身边,可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狠厉的不像是平常睡不醒的他。
从那时开始卜凡就跟着李振洋混了,他从自己的寝室搬了出来,搬到了李振洋的寝室,又和李振洋从北服的寝室搬了出去,在校外租了房子。
卜凡凡从学弟,变成了李振洋的朋友,又变成了李振洋的男朋友。
他特别喜欢听李振洋叫他小凡。
就好像全世界的亲昵全世界的爱恋都在这个唇齿间的声音里露出来了。
小凡,小凡。
亲我,小凡。
小凡,我们做吧,小凡。
小凡,小凡,小凡。
诶
洋洋,洋洋,洋洋。
他们买的床很大,是李振洋选的,大大的,软软的双人床,躺在里面的时候就像陷在了温柔的棉花里。
除了洗澡和去洗手间,他们可以在床上做任何事。
卜凡给李振洋烧饭吃。一开始他只会做西红柿炒鸡蛋,但他又怕李振洋嫌弃,所以他翻着花样的做,一会加糖,一会放盐,一会将西红柿煮烂,一会又保留完整的,一会是西红柿炒蛋盖浇饭,一会是面条。
李振洋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哪怕顿顿都吃西红柿炒鸡蛋。
他们在床上吃饭,卜凡一口一口的喂他,吹凉了,吹到放到嘴里就能嚼了再喂给他。他叫李振洋小宝宝,叫他我的心肝儿。那才真叫放在手心里都怕他觉得硌得慌了。
他们最疯狂的时候,是饭还没有吃完就开始做,卜凡随手将盘子放在枕头上,结果李振洋手一伸翻了自己一脸的面条。卜凡覆在他身上笑的喘不过气来,和着一堆西红柿鸡蛋面亲吻他,抱着李振洋去洗脸的时候又在洗手台上做了起来。
疯狂的,就好像做爱才是他们生活的根本需求,才是他们活下去的必要。
好像万物一切皆与他们无关了,唯有爱情最忠贞,最热烈,最至死不渝,最能代表你我。别的词都太虚弱,蹚不进我们这趟浑水。
卜凡把李振洋连根拔起,种在了属于他的领地。
与他长相厮守,这世界喜怒与我何干,悲欢与我何事,生死也都不在话下。
卜凡记得李振洋这个多愁善感的诗人说过一句话。
窗外的暴雨,淋不湿屋内的你。我是暴雨,你还是你。
卜凡那时候没明白什么意思。
只是他半夜的时候起来上厕所,听见了外面的一声惊雷,他拉开窗帘,落地窗被暴雨糊的看不清外面的夜。
床上的李振洋翻身叫了声“小凡”。
你是暴雨,而我早成了落汤鸡。
“醒醒小凡,小凡。”
卜凡是被拍醒的,木子洋就站在他眼前。
“到你拍了。”
卜凡点点头,从躺椅上站起来,192的个头比木子洋高出一块儿,他偏头瞥了木子洋一眼,什么都没说。
“洋洋。”
卜凡突然叫了一声。
“嗯?”木子洋回答的很快,声音跟几年前的那些个普通的下午,卜凡问李振洋想吃什么的时候,一模一样。
改了名字,割了习惯,可有些烙印早已刻进了身体里,他人不提,无人可知。
卜凡提起嘴角笑了一下,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问木子洋:“是你叫我小凡吗?”
“没有。”木子洋仓促的低下头。
“那就好。”卜凡顿了一下,“这个称呼不是你能叫的。”
木子洋没说什么,看着窗外。他身上还是拍摄时穿的那身裁剪得体的西装,他的眉目比起前几年变得温和起来,只是他越来越喜欢皱眉了。
卜凡也是。
也许是卜凡睡得太沉了,所以他不知道木子洋在他面前站了半个小时。
所以他不知道木子洋帮他揉平了眉头。
所以他不知道木子洋吻了他的唇角。
这些,都是木子洋没有权利做的。
卜凡只将这个权利给了李振洋。
2.
卜凡一直觉得,是他爱李振洋更多一些。
他有多离不开李振洋。上大学的时候,他不去听自己班里的课,却跟在李振洋后面去上那些无人点名的英语大课,李振洋虽上课不听,但乐的做这些表面功夫。
苦的是卜凡早上眼都睁不开就得为他哥哥找课本,背着他的包跟在他后面去教室。然后用衣服盖住脑袋,再昏睡一整个上午。
也许他能在半途醒来,就能看见李振洋写了整整几页纸的卜凡凡,卜凡,小凡,凡凡。
而他总是下课才醒。那时候李振洋就将纸一叠,夹在英语书里,卜凡总是问他,呀,哥哥,你还记笔记啊。
李振洋拍拍他夏天嫌热嫌麻烦剃了个刺头的脑袋说,是啊,哥哥怕忘了。
哥哥怕哪一天,就忘记咱们小凡啦。
怕哪一天你走的太快,哥哥就跟不上啦。
这些秘密,都藏在李振洋的心里。
从北服搬到了坤音,从京旺家园搬到了五层大别墅。
从李振洋的心里搬到了木子洋的心底。
再无机会可以拿出来,剖露给那个,怀着满腔爱恋与赤诚之心的男孩看了。
木子洋自然知道,卜凡在恨他什么。
自从他们要去参加偶像练习生开始,公司就告诉他们,让他和小弟在一块儿,卜凡和岳岳在一块儿,这样更有卖点和关注度。
他们是单独被拉进去聊天,然后被贴上了满身的标签。
比如木子洋就是,宠弟狂魔。
卜凡不同意这样的分组,他据理力争甚至绝食抗议了三天。
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多撑几日的。
而将他彻底击垮的,是他们说,木子洋已经同意了。
哦,原来只有我,在为我们抗争啊。
原来是这样啊。
卜凡没说话,默认也表示了同意。
只是晚上他站在露台上抽掉了一包烟,并且在李振洋来拦他的时候打掉了他的手。
“你不该离我这么近。”
“小凡,这里没有摄像头。”
“那你就习惯起来吧。”
卜凡强行灭掉抽到一半的烟,拉开露台的门。
两个人就这样背对背的站着。
岳岳教灵超读英语的声音还从小房间里传出来。
“以后不要叫我小凡。”
木子洋捡起卜凡扔在地上的半截烟。
真可惜,灭了的烟就再也不能点燃了。
他悄悄握在手里,和那些铺满卜凡名字的纸张放在一起。
他们从偶像练习生回来以后,就搬进了现在这个大别墅。
房子很大,每个人一个楼层,隔音效果特别好。
所以木子洋把房门关起来的时候,没有人听得见他在屋子里说了些什么。
每个星凉月冷的夜晚,他对着墙壁,一遍一遍的说,我跟卜凡其实不熟。
我跟卜凡其实不熟。
我跟卜凡其实不熟。
我跟卜凡其实不熟。
这个世界上有谁撒谎能面不改色呢?不过是背地里早就排演好了音调与表情,早就练了千遍万遍这句话,早就将嘴唇磨出了血只为逼着自己说出一句谎言。
不熟。
木子洋一边哭一边对着墙壁练这两个字。
他张着嘴任眼泪往下流,像是离开了深海的鱼一样呼吸不上来。他说不出这泣血的两个字,不熟背后是卜凡亲吻他时候的小心翼翼,是每个深夜卜凡从背后抱上来时候的黏腻。
他咽着眼泪的苦涩,扇了自己一巴掌逼自己把话说顺畅。
小凡,抱抱我。
于是每一个漫漫黑夜,转身的时候都碰不着你的胸膛了。
“睡觉的时候,谁最爱打呼。”
“我不知道另外两个怎么知道的,我只跟这其中一个人睡过,对,我只跟老岳睡过。”
木子洋的手写板翻过来的时候一个大大“凡”刺进他的眼睛里。
卜凡确实没有跟木子洋睡过。
他说得对。
其实卜凡打呼受苦最多的是李振洋。
年轻气盛的少年睡觉的时候总是鼾声不断,半夜把李振洋吵醒了,李振洋就会翻身踢他一脚,把卜凡踢得翻个面,呼噜声就会停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就又响起来了。
李振洋曾下过最后通牒,说如果卜凡再打呼噜吵得他睡不着,就睡到门外去。
卜凡自然只想抱着他的哥哥睡觉,于是每晚他都强逼自己睁着眼,听李振洋呼吸声安详以后再酝酿入睡。
有时候他感受到李振洋翻身起来,自己也会马上坐起来,迷迷糊糊的问他,洋洋,我又打呼了吗?对不起,我不睡了我不睡了。
即使李振洋只是起来去一下洗手间。
木子洋今年过生日的时候,许了三个愿望。
第一个是,希望父母家人都健康长寿。
第二个是,希望oner大火。
第三个是,希望卜凡星途坦荡。
因为木子洋想起他们去年去游乐场许愿的时候,卜凡悄悄地跟他说,洋洋,我最希望你红,马上就红。
小凡,哥哥希望你红,红的顺利,红到哥哥走到哪里都能看见你。
这样喜欢才能泯然众人,想念才能摆上台面。
四个人的拍摄都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岳岳提议大家出去吃个烧烤。反正晚上天黑了,戴着口罩粉丝也很难辨认。
小弟在最前面,木子洋走在岳岳旁边,卜凡拖拖拉拉的跟在后面。
到了烧烤店已经是十点多了,人不多,他们找了位置坐下。
“牛羊肉各来五十串,板筋来二十,嗯.....腰子,小弟不能吃,咱仨一人一串怎么样?”
“他不吃腰子。”,“我不吃腰子。”
卜凡和木子洋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老岳,我不爱吃腰子。”木子洋淡淡的说,“你忘啦?”
“哦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呢。”岳岳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凡子,咱俩一人一串?”
“我也不吃了,腰子吃完受不住。”
他抬头看了木子洋一眼,而木子洋专心的在玩自己的口罩。
卜凡总是自诩记忆不好,但关于李振洋,他能记住的几乎可以写一本说明书。
比如不喜欢螃蟹但是吃别人给他剥的螃蟹,比如动物的内脏基本都不喜欢吃,比如看见别人吃猪脑也会恶心,比如吃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喜欢吃没皮的西红柿,比如同一件衣服一个月之内不穿第二次,比如左右眼近视不一样度数所以看人的时候喜欢眯着一直眼睛,比如笑起来倒抽气的时候其实是刻意在笑。
以及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以及他们的小指长度是一样的。
“卜凡的小手指有多长?”
木子洋低头量了量自己的手指。
“7cm。”
他想起有一回卜凡陪他上课无聊,拿着他的手玩,惊奇的发现卜凡的手比他大很多,他们俩的小指确实一样长的。
所以。
“7cm。”
后来听着满场的喧闹声,看看旁边小弟和岳岳两个人在那边猜,他突然醒了过来。
“6.8cm。”
这0.2厘米,是我欠你的距离。
木子洋是从烧烤店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有些不舒服的。
似乎是突如其来的生病,走回家的每一步,都越来越沉。
他努力听着身边岳岳在跟他分析着今天的拍摄今天的采访怎么怎么怎么,但没有力气回一句话。
开开家门的那一刻他想终于安全了。
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走在最后的卜凡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在小弟和岳岳还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时候。
他撞开他们搂住了木子洋的头。
“洋洋!”
真好啊小凡,是你抱我吗?
木子洋眼花的不行。
“小凡,回家了吗?”
“对不起。”
他喃喃的卜凡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卜凡甚至不知道自己又应该做些什么,岳岳已经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小弟也在打电话给经纪人。
木子洋抬眼看了他一刹那。
“我是李振洋啊。”
小凡。
3.
救护车来的很快,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慌乱不堪。卜凡想把木子洋抱在腿上的,只是医生说病人现在平躺着更好。
一路上街景倒退着行走,路灯的光打在街边的灌木上,看不清原本的绿色。他们又经过了刚刚的烧烤店,老板结束了一天的生意正准备关店下班。
他不知道救护车里坐的就是刚刚的人吧。
卜凡想。
他想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本该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关系吧。
那很多情绪,伤心,悲痛,欢喜,情不自禁,难以自持,就都不会存在,也不会让他觉得每一天每一步都在向悬崖靠近。
卜凡觉得自己已经25岁了,却还像个18岁青年一样幼稚。
可是说真的。
和李振洋告别了之后的每一步,他就是在向死亡生活着。
卜凡曾经瞧不起那些将爱情作生命的人。
他觉得他们的生活过于无趣,爱情怎么能是生活的全部,又怎么能决定人的生死。
后来他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他大概明白了,爱情从不是他生活的全部。
爱情太过俗套了。
而李振洋是他生活的全部。
不俗套。
医生说病人只是太过于疲累了,需要大量时间休息,别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病人家属还需要注意一下,我们在病人的身体里发现了三唑仑的痕迹。”医生推了下眼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病人是否有整夜失眠,精神焦虑的情况?”
卜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192的大个子在屋顶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吓人。
“三唑仑是什么?”他问。
“安眠药。”岳岳在他身后抢先一步回答了。
“对,安眠药的一种,不过不用担心,病人只是为了睡眠情况才使用的。这个药还是尽量少用,一旦依附于药物,睡眠会越来越差的。”
“谢谢医生提醒,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卜凡没有说话,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块巨石站在那里,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与焦灼,就那样瞥了回答问题的岳明辉一眼。
“谈谈。”卜凡说,“你知道,但是你不告诉我。”
“是。”
岳明辉少有的回答问题时沉默寡言,没有解释两句。
“为什么瞒我?”
“没有瞒你,是你自己没有发现。”岳明辉看着他,神色很平常,没有生气,也没有笑容。他顿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小凡。”
“不要叫我小凡!”卜凡突然转头爆喝一声,吓坏了缩在一边的灵超。
灵超今年已经21岁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凡哥和岳叔这样说话。
“你知道,你不告诉我,你知道我是他什么人吗?”卜凡居高临下的看着岳明辉,他就像是一头狼在深夜亮出了自己的獠牙,等一个答案。
“同学,队友。”
卜凡攥紧了拳头,他的眉头皱在一起,显得凶狠又陌生。
“怎么,凡子。”岳明辉毫不在意的玩着自己的戒指,“你不是他什么人,所以你犯不着在这儿跟我冲着。”
他说的没错,卜凡知道,他说的没错。
他不是木子洋什么人,这通邪火他发在岳明辉身上也是在借机发泄。内心早有什么不黯的东西开始躁动起来,他拽了拽自己的衣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站在玻璃窗外面看里面的木子洋,神色平常的就好像几年前的那个暴雨的夜晚。
他起夜时站在落地窗前看床上的李振洋,想着李振洋说的那句话。
我是暴雨,你还是你。
李振洋在梦里呢喃着叫他小凡。
这张脸,没什么不同。
我是暴雨,你还是你。
我还是我吗?
时隔多年的卜凡终于隔着一层玻璃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曾经一度认为李振洋对他的爱也不过是比对旁人多了一丝亲昵与依赖,云淡风轻的李振洋看起来就算他离开了也不会施舍给他一滴眼泪。
其实秀场上的风云学长早就把自己整个交给了他,爱得比他热烈,比他自由,比他更全力以赴不管不顾,他孤注一掷的来了,像是一头扑死的飞蛾撞进了卜凡的怀里,不再桀骜,不再风起云涌,不再神圣难及。
他生生的将自己从神坛上拽下来,变成和普通人一样的模样,交给了卜凡。
而卜凡把他丢掉了。
在几年前那个抽光了一包烟的晚上。
卜凡是个有执念的青年,他爱上的是李振洋,他就绝不可能和木子洋再勾三搭四。
他一直觉得李振洋变了,从他决定成为木子洋的那一刻开始。
然而实际上李振洋还是那个李振洋,他依旧有着小习惯小懒散,依旧云淡风轻,依旧笑起来春风过境。只不过他已经沦为普通人了,所以他不敢再有那些狂妄的优越感。
然而实际上他一点都没变,他还是爱卜凡,想极了的时候就在白纸上疯了一样的写他的名字,写满了一页又一页,写满了每一个失眠的晚上。
有人说每一个人写字的时候,同一个字前后都会有细微的察觉,就像是达芬奇的鸡蛋。可是没有人探究过为什么,李振洋写出的“凡”字,每一个都一模一样。
“卜凡比我小,他听我的。如果我不同意改名,不同意组cp,那他就更不会同意,那我们还出什么道呢。”
“卜凡更爱我,我也更爱卜凡。可是我们本不该彼此折磨的,我只愿跟他说爱,别的字,都不该用来形容我们的感情。”
“万千个人中我为什么选了他。”
“因为只有他,觉得李振洋就是李振洋。”
木子洋曾告诉岳明辉这些话,在那些他睡不着又恰好被岳明辉发现的夜晚。
此刻岳明辉想告诉卜凡李振洋为了你牺牲了太多。
他又突然想到李振洋一定不喜欢牺牲这个词,太过矫情,太过疏离。
他年长李振洋两岁,恰好比他多走了一些路,多看了一些风景。他恰好能明白李振洋内心早已为卜凡凿出了一块空位,后来卜凡走了,心就空了。所以他又能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可实际他早就回不去以前那种清风明月的样子了。岳明辉常想李振洋是个狠人,他连“我就快崩溃了”这种话都能笑着说出来。
后来他渐渐发现,李振洋这个人,他已经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就好像我们小时候玩儿的那种抽木条的游戏,你就算把他中间的木条都抽光了,他也巍然不动的站在那里。
这世界上还真的有人是为爱而生的。
木子洋昏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才起来。
他睁开眼的时候卜凡就坐在他面前。
今天他们还是有拍摄任务的,只不过卜凡上午就解决掉了一切,请假先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赶着来看木子洋。
“小凡。”躺在床上的人笑起来。“我又可以这么叫你了。”
卜凡似乎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后来,每个晚上卜凡都会想起木子洋那天说的话。
“如果有机会的话,哥哥也希望你不要长大的。你就该是六年之前的那副模样,愣头青,莽撞,对生活认真又充满着希望。所以哥哥就觉得,不如我来改变一点点,你就能留下一点点。其实我挺自私的,因为我只爱你,所以我从没管过自己和别人,甚至都没有问过你的感受。”
“小凡,我自己睡觉的时候,就很喜欢侧着睡。”
“因为还有一种有人在抱着我的感觉。”
“这几年我们很少说话,我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是奢望。那这样的生活对我来说没有意思,小凡,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一句话说,“其它星星都换了方位,北极星依然会在原地,当别人不了解你,不原谅你,甚至离开你,只要我守在原地,你就不会迷路。””
“我不想当木子洋了,我太累了。”
“小凡,哥哥太累了。”
“我来当你的北极星吧。”
木子洋解约的事情很快连岳明辉和灵超也都知道了。
但是每个人都默契的不说什么,好像是不说不问不想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一样。
九月还是到来了。
合约的最后一天。
秋天也随着九月一起来了。
这个秋天,来的真的很快。
木子洋收拾东西的时候灵超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小男孩儿已经蹿到了185,转眼就矮不了木子洋多少了。
他倚在门框上,用手背偷偷地抹着眼泪。
“洋哥,不能再多住一天吗。”
“哈哈小弟,我解了约还赖着公司的房子啊,你洋哥不是这种人。”
“我会舍不得你的,洋哥。”灵超低着头,有点儿泣不成声,“以后采访我就要坐在最旁边儿了,我不想坐在最边上,没有人接住我,我会害怕的。”
木子洋停下了整理东西的手,走到灵超旁边,轻轻地把他揽到怀里。
“嘿,李英超,嘿,听哥哥说,你都21岁啦,不小啦,还哭呢。洋哥也会想你,咱们不是见不到了,如果你想见洋哥,还是可以等公司给你们放假的时候来找洋哥玩儿啊。”他松开灵超,拍了拍他的头,“还好,我的小弟还是没我长得高。”
“去,把你岳妈妈叫来,我衣橱里的衣服让他挑着拿走。”
岳明辉一会来了,换下了灵超倚在门框上的人物。
就好像他们堵住了门框,木子洋就哪也去不成了。
“别愣着啦,快去做你最擅长的事儿吧,去吧去吧。你搁那儿当棍儿呢?”木子洋一边收拾的焦头烂额,一边挥着手让岳明辉去挑衣服。
“李振洋。”
岳岳叫了他一声。
“嗯?”
“欢迎回来。”
木子洋笑了一下,笑的腼腆又真诚。
就好像几年前岳明辉和李振洋的第一次见面时,李振洋送给他的那个笑容。
这段路很长,光怪陆离的景色见的多了总是容易受伤的。很多人都说成长就是你失去了什么,又像是得到了什么,可回头看看那段路不过就是段普通的回忆罢了,再重要一点,那他就是一段大写加粗的回忆。生命旅程就是倒着减的,你走一段儿,就被抹去了一段。所以回头想想很多当时想不明白的问题也没有想明白的必要了。
卜凡站在卫生间里看自己的耳朵。
他耳骨上的两个耳洞是跟李振洋一块儿打的。打完他只顾得上每天给李振洋消毒处理伤口,倒是忘了自己,结果一个月以后李振洋的耳洞好好的,他的发炎了,没办法只能把耳棒取下来,后来过了没多久,他的耳洞就堵上了。
摸了摸那个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硬块儿,耳洞还是在的,只不过戴不上耳钉了而已。
他拿了一根消过毒的细针,凑得离镜子很近,一个手拽着耳朵,另一个手拿着针。
狠狠的戳了一下。
血珠马上成串的滚了下来。
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停了一拍。
还好,还好。
不是特别痛。
他用酒精擦了擦耳洞周围,然后挑了一个耳钉戴上。
能有多痛呢,也只不过是在身体的某个位置捅开了一个洞而已。
又不是谁的心脏。
所以他擦干净耳朵上和手上的血以后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留下那根尖头带血的细针,和大理石台子上一滴鲜红的血。
卜凡是最后一个去木子洋房间的。
木子洋第一眼就发现了他耳骨上那颗在灯光下发亮的耳钉。
他抬手摸了一下,卜凡疼的往回一收。
“我自己捅开了。”
他神色漠然,普通的就好像是他只是戳破了一张纸,而不是他的耳朵。
“小凡。”
李振洋抬眼看他。
“你抱抱我。”
说完他撞进卜凡的怀抱里。
是那个熟悉的,奋不顾身的李振洋。
是他的宝,他的心肝儿。
“叫我。”
“洋洋。”
“叫我。”
“哥哥。”
“叫我。”
“李振洋。”
“叫我。”
“阿振。”
没错了,就是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土的李振洋不想说什么,但是就被曾经的卜凡凡叫出来了。
他俩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卜凡为了体现自己跟别人有很大的不同,他叫了一个从来没有别人这么叫过李振洋的称呼。
后来因为这个称呼实在是傻的像是街头小混混,卜凡敢叫李振洋都不敢应,所以他开始禁止卜凡这么叫他。
再后来公司给他改名字的时候,是他做主说,把“振”这个字拿掉吧。
李洋,木子洋。
把“振”这个字拿掉吧,因为我早就把他送给我爱的人了。
再叫我一声吧,小凡。
4.
短暂的温存总是给予人无限期望的。
他怀里的李振洋温顺的像是回到了几年前,他们窝在床上看电影,他一下一下的抚弄着李振洋的头发,满心欢喜,觉得这个人儿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他不喜欢。
李振洋从不喜欢做家务,却又是个不爱家里脏乱的人,于是卜凡便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怎么打扫,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尽职尽责的当他的24孝男友。
李振洋想吃酸菜鱼,又不愿意出门,于是他也照着食谱自己在那一点一点研究。第一次把锅底都烧糊了,酸菜鱼只有一股怪味儿,但李振洋吃下去了,吃的一干二净。
卜凡又突然想到,这几年,他也偶尔下过几次厨,做的酸菜鱼,可乐鸡翅,他倒是觉得自己一次比一次做的好了。
但李振洋一次都没有吃过。
就好像上帝是在惩罚他们。
走这一段相同的路,却从来不能牵手。
李振洋从卜凡的怀抱里脱离出来,拉着他的两个大箱子走了。
卜凡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等着他怀抱里的温度一点点消散。
房间突然空了,连温度都被抽离。
他听见窗外一声惊雷,好像要打醒所有沉睡的人,划破这一道寂静。
卜凡像疯了一样转身跑出房间,冲下楼梯。
李振洋在跟岳岳和灵超挥手道别,他戴着口罩,额前的碎发有一些遮眼。
卜凡想问他,洋洋,我的宝贝,下雨了,打雷了,你没有听到吗。
他没有问。
因为李振洋转身开门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外面平静的世界。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暴雨。
小凡,你不要和我说再见。
刚刚李振洋在他耳边轻轻的说。
卜凡在李振洋的曾经的房间里,坐了一整个晚上。
房间搬得很干净,连他曾经睡过的床单都拿走了。
一开始他还能感受到一点儿属于李振洋的味道,到后来,就没有了。
他坐到了晨光熹微的那一刻,起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想了些什么。他只不过想知道那些失眠的夜晚,李振洋也是一个人这样坐到天亮的吗?
他也是一个人,这样看着天光慢慢亮起来,然后松一口气,想着终于结束了。
他看到了墙角有一张巴掌大的碎纸片。
上面写满了他的名字,不分正反。
小凡,卜凡,凡。
有的地方有一块儿小小的圆圆的凹凸的痕迹,那是干了的泪,卜凡知道。
他终于知道了这么多漫漫长夜李振洋怎样度过。
新的泪痕印在纸上,点着其中的一个“凡”字晕开。
“这几年我连看你一眼都觉得奢望。”
成千上万个你的名字,想你一次我就写一次,写了几百个夜晚。
终于你我对视一眼。
小凡,你看,哥哥就是这么软弱,连想念,都不敢与爱混为一谈。
卜凡藏起了那张纸。
四个人的组合变成了三个人,他们告诉粉丝木子洋身体越来越差,需要长时间的休息。
他们渐渐地开始分开活动,不再三个人捆绑在一起。
卜凡的大幅海报挂上了银座的外墙,每次坐车经过那条街抬头就能看见他。
他从没联系过李振洋,李振洋也从没有联系过他。
听说他读完了大四,然后又去米兰进修了。
听说他还是回到了秀场,以李振洋的名字走秀。
卜凡想那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他偶尔会在空闲的时候搜索李振洋,然后看到他在Dior秀场的图。他每一张都保存了,让助理给他打印出来,和那张写满了他名字的碎纸片放在一起。
他常常会打开与李振洋的微信对话框,开着飞行模式发很多条信息给他。
“洋洋,今天我又给老岳他们做了酸菜鱼。”
“洋洋,睡觉了吗?要好好休息。”
“我要上飞机了,我好想你。”
“落地,平安。”
“今天是杂志封面拍摄,我一个人。”
“收工。”
“收工,很累。”
“收工,想你。”
“收工,昨晚梦到你了。”
“很累,今天经过银座看到了我自己,太羞耻了。不知道你看没看到,可别笑话我呀。”
“新年好,洋洋,给你拜年,祝你新年快乐,一切顺遂。”
“洋洋,今天我哭了,我没有难过,只是突然梦到你喊我小凡,而我没法回答你。”
每一条都发不出去,但卜凡心满意足。
情人节那天,卜凡结束了一天的行程大概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看着街上的装饰才想起今天是情人节。
让司机送助理先回家,他说他想自己走一走,戴着口罩,不会被人发现的。
他戴着口罩,压低了帽子。果然街上很有情人节的氛围,已经快十一点了,身边还有一对一对小情侣经过。
卜凡站在路边的彩灯下面,他给自己卖了杯奶茶,甜甜的。
奶茶这个东西他大概已经几年没有喝过了,甜度太高,热量也太高,不过本身他就不喜欢喝,没有可乐对他的吸引力大。
但在今天这种氛围之下,卜凡觉得奶茶更配一些。
红豆味儿冲进鼻子里的那瞬间,他觉得他看到了李振洋。
他发誓。
隔着一条马路,在街对面,彩灯下面,那个人也戴着口罩,戴着帽子。
他们对视了很久很久,久到卜凡手里的奶茶都已经冷掉了。
对面的人突然笑了一下,虽然隔着这么远,可卜凡还是知道他笑了。
卜凡也笑了。
他们没有一个人穿过马路,最后是李振洋先离开了,他没有挥手,也没有再笑一下。
卜凡也走了,向着与李振洋相反的方向。
他是笑着离开的。
红豆奶茶已经冷了,可他还是觉得很好喝。
李振洋给卜凡写了寄不出的很多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只有写信才能将他的情绪慢慢沉淀。
小凡,我们走过了那么多时光,看过了那么多景色。
你往前走,我向身后。
我会时常想起跟你一起度过的那两年快乐的日子,无边的回忆好像能让我想很久很久。那些时候我们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做完每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甚至为了每天谁先洗澡而吵上一架。你总是说你生来就是为了来伺候我的,我倒是很喜欢这句话,我喜欢的不是你说伺候我,而是你生来,就好像我们都是在爱情藤蔓下生长的孩子,你拔不出我来,我也拔不出你来。
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许了个愿,内容很中二就不详细说了,大概就是我想要一个对我很好很忠诚的伴侣,一辈子就一个人就好了。现在看起来,上帝应该给了我的答复。
小凡,我来了米兰以后,还是没有再爱上任何人。有一个人一直在追求我,他很会说情话,比你帅,也比你更讲究,他在我下班的时候来接我,带我去吃米兰最好吃的餐厅。而我告诉他,我已经有伴侣了,他很会做家务,也很会烧饭,做的酸菜鱼很好吃。
你知道的,哥哥英语不好,所以表达起来很费力,我说了半天他才听懂。我给他看你的照片,他说我们很配。
小凡,粗略算了算我们大概已经有两年没有见面了,时间真的过得很快,我就快要三十岁了。他们说三十而立,三十岁的男人就不能再撒娇,不能再软弱了。
我上个月回了一趟国,去拿一点我需要的材料,我路过银座的时候看到了你那张超大型照片,恕我直言小凡,那张照片真的是不怎么样,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选那张照片。
先写到这里,我就要去工作了。
小凡,我很想你,不知道你想不想我。
李振洋,2023年11月写于米兰
这些信每一封地址都是卜凡。
所以一封都寄不出去。
每当我们把所有重逢的场景都在心里演过一遍以后,那重逢的时候就能表现的不那么难过。
想你这个词很有魔法,他可以平淡,也可以热烈,可以让两个人不顾一切的相拥,当然也可以让他们隔着街对望。
李振洋曾经说过,让我来当你的北极星吧卜凡。
在你没有依靠,十分疲倦,在你觉得全世界都在辜负你的时候,我可以接住你。
故事还很长,路还很远,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那你们每个人说出一个你们知道但别人不知道的关于卜凡的事吧。”
“他左侧脖子上原本有三颗痣,但有一颗人家说会克伴侣的寿命,所以他点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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